A-8
“下半年的公司目标战略发展会的报告,写得怎么样了?”柱间温柔的眼神注视着自己漂亮的女秘书。
“已经基本完成了,今天晚上我会交给您。”
柱间点点头。作为总裁的他一向对所有员工都谦逊和蔼,在众人眼中,他是一个完美得不能再完美的男人,地位、财富、爱情、实力、性格,无一欠缺。
忽然这个时候他手机响起。柱间皱了皱眉,手指滑动关掉接听,打算继续布置工作。
然而手机却又响了。
柱间掏出看了看,打开接听,语气平静地说:“扉间,我还在工作……”
他的表情突然变了。
女秘书只听到一句“下午的会议取消”,然后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老板风驰电掣般消失了踪影。
当他赶到扉间电话里所说的那个破旧的郊外时,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激动。
“怎么会……”
他的人鱼爱人躺在他弟弟的臂弯里,平静的呼吸昭示着还活着的事实。然而身上的各种细小伤口告诉柱间,他此刻的状况并不好,更糟糕的是那条鱼尾,曾经让柱间极度痴迷、魂牵梦萦的梦幻般蓝色,已经几乎变为鲜红。
他的鳞片失掉了近一半,露出一道道狭而短的伤口,从里向外汨汨地流血。
柱间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佛被人勾住,一举一动都失去了知觉般,只凭着脑海中残存的意识走上前把那人抱在怀里。
“千手柱间。”
河边传来泉奈的声音。青年的双眼透着血红,如果此刻柱间走下水,他一定可以用他白皙却有力的手指把他撕成碎片。
但是他忍住了。
“哥哥交给你了。他被父亲驱逐,无法再回到海洋。你是他的海洋之心的持有者,保护好他。”泉奈咬着牙说,“否则我会把你全家扔到海洋深处去喂鲨鱼。”
柱间仿佛没有听到,麻木地点着头,手臂越环越紧。
斑动了动,然后睁开眼。
“你力气太大了,混账。”他的声音还和往常一样,只是难掩虚弱。“想勒死我吗?”
柱间连忙抓着他的肩膀仔仔细细地看他。
斑瞥了他一眼,然后对泉奈说:“早点回去吧,万一有人来,你就麻烦了。”
泉奈点点头,再次对柱间开口,“记住我说的话。如果你不能给哥哥快乐,我一定会说到做到。”
他的身影消失在河里。
柱间坐在车上,飞快地打着一个个电话,并指引扉间在巷子里左右穿梭。终于,他们在一处僻静的独栋洋楼前停下。
“我渴死了。”斑抓着柱间的衣襟,“你能不能快点?”
扉间白了他一眼,“受了伤还神气十足,我要是你就省点力气。”
“可惜你不是。”斑简短地回了一句,然后安静地呆在柱间怀里闭目养神。
电梯停在洋楼顶层,扉间第一个走出电梯推开门。
“不错的地方,”他咂咂嘴,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左右端详。“我终于理解父亲说的广交朋友的好处了。换做是我一定没法在一个小时内搞定一间房子。”
柱间不理他,径直抱着斑走向浴室,打开水龙头试了试水温。
“还没有通热水。”他皱着眉。
“无所谓。”斑示意柱间把自己放在浴缸里。“这里还算熟悉。”他仰起头。
头上的花洒依旧那么袖珍可爱。
柱间在房间里找到一些棉花和纱布,又喝令扉间去买了消毒药水。斑身上的伤口很多,每一道都不深,累加起来却看得骇人。每擦拭一道伤口,柱间的表情就凝重一分。斑却似乎毫不在意,拿着柱间的手机不停换着音乐。
“这个太吵了,你怎么喜欢这种?”
“这个好像安魂曲,你不害怕吗?”
“这个……”
“你闭嘴!”柱间忽然猛地大吼。
斑一时间有些发愣,在看到柱间颤抖的手之后,用尽力抬起胳膊摸了摸他的头。“别发疯了。我听你身边的人都说你又温柔又友善,他们认识的柱间是我眼前这个吗?”
“你怎么听说的?”
斑转了转眼珠。“在你的蜜月旅行中。我一直跟着你的船。”
柱间闭上了眼。
他拿着一团沾了血的棉花走出,看见扉间正襟危坐地看着他。
“我也要怀疑了,大哥,你是不是得了分裂症?”
柱间哼了一声,“需要送我去医院吗?”
“当然不能,今天恐怕父亲也没法把你从这里拉走。”扉间直视他,“我该不该恭喜您左拥右抱?”
柱间一拳把他打在地上。
“您就算打死我,事情也没法解决的。”扉间拍了拍身上的灰,站起来,表情仍然严肃,“我早就提醒过您,不应该让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。现在怎么办?父亲那里怎么说?水户那里又怎么说?”
柱间急促地呼吸。
“我自己解决,不用你操心。”
扉间叹口气,“但愿您可以。但是我还是要提醒您,当断则断。说你是神的人从来都知道你根本只是个普通人,只是比他们聪明一点,别把他们的话真当回事。”
夜里,柱间抱着被子坐在浴缸旁边。
“海洋之心,是你弟弟说的那样?”他定睛看着手上的石头。
斑沉默了一刻,然后说:“不过是给你留作临别纪念,不是当做那个意思的,你别想多。”
柱间苦笑一声,把那块石头揣进怀中,头往斑的方向又靠近了一些。
“回去睡吧,这里太潮湿了。”斑猛地推了一下他。
“你还疼吗?”柱间却不理会。
“我说不疼你相信吗?”斑瞥了他一眼,稍稍动了一下身体。
柱间不再问了,只是又把头靠近了。
斑也不再推他。
两个人头靠在一起静静坐着。潮湿的空气弥漫在他们周围,让他们身上有些发痒。昏黄的灯光很是晃眼,打在白瓷砖地面上,看起来有些许复古的情怀。静谧的夜时不时地被管道中的水流声打破寂静,却又在片刻之后回复安宁。
他们什么都没做,什么都没再说出口,就这样一直待到天明。
待到第一缕晨曦,将他们召唤回现实。
手机声响起。疲劳的柱间在内心告诫自己保持礼貌和清醒,答复了公司的电话,然后慢慢坐起身。凝滞了一晚的血液渐渐涌回他的大脑,也把复杂的现状一股脑儿扔进他疲惫不堪的灵魂。
柱间站在镜子前看自己有些泛黄的面色,用手指梳了梳头发,然后有些焦躁地在房子里来回踱步。
“去工作?”斑的声音有些低哑。
柱间倒了一杯水给他。
“今天请假了,我去置备些必要的东西,电水壶、锅、碗什么都要买,再去把租金划给我朋友。”
斑不理会那些他听不懂的名词,直接问:“那你父亲那边没关系吗?”
柱间摇摇头,“先瞒一天是一天。”
斑看着杯子里清澈的水,摇晃了一下,看着玻璃壁上的小气泡消失,然后轻轻抿了一口。
柱间直愣愣地盯着他的小动作。
然后他猛地扑过来把他抱住。斑长长的、杂乱的头发扎着他露出来的脖颈和胸膛,好像万箭穿心般,带给他突如其来的剧痛,以及剧痛过后的无尽茫然。
“你可以猜猜下面发生了什么。”柱间苦笑着把手里的咖啡放下。
佐助了然地点头,“想必不是什么好事情。”
柱间没有点头,却移开了目光。窗外的绿荫依旧葱郁秀美,照在他眼中却仿佛完全没有生气。
“都市男人的修罗场。”他绞尽脑汁想了一个词,然后忽然笑了起来,“虽然对象有点特别,但是,实质是一样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