B-11

千手柱间第一次希望斑成为他家庭的一部分，是在他们认识的第三年。那年他刚刚考上大学，抱着录取通知书一面兴奋一面忧虑。海岸边他的初恋情人赤着脚，冲着大海打水漂，一片片贝壳在波光粼粼的海面打出一个又一个波纹，又沿着海潮漂回柱间的脚下。

“恭喜！听说那可是名牌大学！”斑声音透着兴奋，把手里的贝壳交给他，“今天比比谁打得更远，我最近又发明了一种新的方法……”

“可是上了大学，一年才能回来一两次。”柱间有些抱怨，“那样……不就见不到你了？”

斑挥动着手臂，一枚白色物件在水面上跳动三下，随后消失在层层波纹中。“我家老头让我换个城市接任务，抱歉了柱间，来年，还请多关照。”

柱间惊讶地看着他。

斑的笑容映在落日的霞光里。

“成为我的家人好吗？”柱间忽然这样说。

“你要收我为养子？”斑噗地笑了，“你还没有收容条件吧？大学都没上的小毛孩？”

柱间猛地抬头，“成为我的家人。我想和你在一起，一辈子。”

斑收敛了笑容。

“一辈子太长，我不敢要。”他安静地看柱间，“一个小时就够了。”

手上的秒针滴答滴答地响着，提醒柱间他归家的时间。

“每一个小时都一起过，不就是一辈子了？”柱间抛出手里的贝壳。贝壳跳了四下，消失在更为遥远的地方。

斑有些不服气，“怎么会比我更远。”他仔细地擦了擦贝壳里的泥沙，“以后的事情，以后再说吧。我连眼前的贝壳都控制不了，你觉得我有资格规划人生的宏伟蓝图吗？”

柱间站到他身后，握紧他的手。

“抛出的时候，稍微向上抬一抬，就能抛得更远了。”他在斑的耳边轻声说，“就像这样。”

他握住斑的手腕抛出手中的贝壳。

“怎么样？没错吧？”

斑转过身，目不转睛地看着柱间。

“你看，我们两个人的话，就抛得更远了。”柱间笑着揽住斑的肩膀，“所以，请多指教，斑。”

在入学的第三个月，斑的身影出现在校园的木桥上。尽管是在夜里，柱间却能将他的每一寸皮肤看得仔细通透。他向学校递交了一份虚假的声明后搬出宿舍，在一所出租的房子里开始了“一辈子”的简单生活。

这世上很多人对自己的另一半有各种各样的奇怪要求，什么刷牙时间不能超过三分钟，鞋子一定要横着摆不能竖着摆，吃饭时候不能说话，洗澡的时候一定要先洗身体后洗头发……等等，让柱间时常大跌眼镜。他不明白，不是只要跟喜欢的那个人在一起就好了吗？刷牙随他刷，鞋子想怎么摆就怎么摆，这些，为什么会成为分手理由呢？慢慢地他才明白，一切包容的前提，都是真正纯粹的爱。和喜欢的人一起，什么毛病都是可爱，反之，什么优点则都不完美。

柱间的一辈子，就这样慢慢开始了。五年前的时候，他也曾以为他坚持到了极限，所以选择了自我放逐，在梦的海洋里追寻他心灵的归宿。然而，伤口随着药物和时光慢慢地愈合，希望也伴随顽强的等待逐渐来临。此刻，他的希望，他的“海洋之心”，正静静地躺在他的面前。

他的一辈子，仍然在继续着。

感谢上天。

田岛抿着手中的红茶。

“你的口味三十年了还没有变，老家伙。”他露出些赞许的表情看着佛间。

“不愧是老对手，依然对我如此了解。”佛间微笑示意。

泉奈来回看了看两人，“原来你们认识？”

“老交情了，虽然不是一道的。”田岛回答道，“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我能和千手佛间面对面地喝茶。真是托你们的福。”

“哈哈。”佛间大声笑了笑，“我更是没想到，要跟你结成亲家。你这个老抠门，愿意出多少钱给你的两个宝贝儿子？”

田岛嗔怒，“谁要和你结亲家？千手佛间，你是不是把我的礼貌当成了退让？”

“好了，你这个老顽固。”佛间给他添了些茶，“都到这个地步了，何必再坚持己见呢？他们的样子，我们也看到了。古话讲，‘儿孙自有儿孙福’，我们这些老古董，干脆就把舞台交给年轻人吧。”

“没想到连你都妥协了。”田岛只能叹气。“斑能不能好起来还不知道。”

泉奈终于插嘴，“说到这个，您竟然连我都隐瞒着，实在太过分了！”

田岛横了他一眼，“自从你跟这个小子在一起，”他指着扉间，“就愈发地不把我当父亲了。要是早早告诉你，你哥哥早就在千手家了！”

“这样，哥哥说不定能更早恢复健康。”泉奈反唇相讥，“您这是因小失大。这样一笔糊涂账，您老竟然也算得出。”

田岛气愤地敲了敲茶几，“我宁死都不肯再把斑交给那小子！”

“可惜最后还不是妥协了？”

佛间看着这对父子争执不休的模样，连忙劝阻，“好了好了，事已至此就不必多说了。扉间，你去收拾一下客房……”

“不必了！”田岛冷着脸起身，“我回老宅去，眼不见为净。”说着便喝令佐助和鸣人一道出门。泉奈望着他不再那么笔挺的背影，摇摇头，靠在沙发背上伸了个懒腰。

“爸爸已经老了。”他淡淡地说，“我知道他不说，但是，他其实是高兴的。你信吗，扉间？”

扉间点点头。他的余光扫过自己的父亲，那位久经沙场的老人有些悠闲地喝着茶，时不时抬头看着斑静养的房间。失而复得的喜悦绽放在他有些苍老的目光里，扉间恍惚觉得，许久都没有看到父亲这般精神的模样了。

“爸爸，回去休息吧。”他站起身，走到佛间的身边。

千手佛间看了看他，又转而看了看泉奈，露出丝难以察觉的笑容。“那我去小睡一会儿，你们……好好的，知道吗？”

“知道，爸爸。”扉间放轻了声线。

佛间盯着泉奈，好像在催促着什么。

“知道了……爸爸……”泉奈低声说着，有些轻微的不自在。

花园中的各色花卉盛放在阳光下，扉间和泉奈穿梭在其中，俱是一脸轻松的样子。

“说起来，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大哥。”泉奈忽然想起往事，不由有些兴奋。

“哦？那是什么样？”

“那次哥哥执行任务，我去接应，就看见他和柱间在海边。我本来是想杀他灭口的，毕竟，哥哥的身份是机密。后来……你知道的。为了哥哥，我没有下手。”他晃了晃脑袋，“你大哥当时竟然要和我握手，还做了一本正经的自我介绍，差点没让我笑出声来。他面对的可是一个杀手，虽然是小孩子，但还是个杀手。”

扉间听着他的描述，面上的肌肉有些许松动，脑海中描绘着当时的样子，也觉得极为好笑。

“说起来，我和你哥哥的第一次见面，也够戏剧化的。”

“哦？快说给我听。”

“大哥上大学的时候在外租房，有一次我去探望，竟然看见他给你哥哥包扎伤口，当时那样子，很像凶案现场。”

泉奈噗嗤一声笑了。“我想象得到。你大哥那笨手笨脚的样子。”

“我跟大哥说让他们分开，跟男人也就算了，还是个杀手……”扉间摇摇头，“当然后来你也知道了，而且，我也没资格再说大哥了。”

泉奈捶了下扉间的后颈，差点没把他打到地上。

“反正现在这样，不是还挺好的吗？之后，就是等哥哥好起来……真是的，老头早点把事情告诉你大哥的话，说不定早就能让哥哥清醒了。昏迷了这么久，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……”

扉间扶着花架站稳，呼了口气。“也要给他们时间啊……不管怎么说，现在，总算是看到希望了。晚上喝一杯吧，庆祝一下。”

泉奈咂了咂舌，“我是没问题，不过总裁大人，我记得你明天还有三个会要开，五个报告要看，晚上还有个应酬。”

“天啊，真该死。”扉间唾骂道。“你能不能让我多作会儿梦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