已经有人猜到了啊……大家都好敏锐啊!我的关子也藏不住多久了……
A-12
别墅外,千手柱间坐在花园中。他的心里同时存在着喜悦和惊惶,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撞击得他几乎要爆炸,让他仿佛置身一个黑白空间,左脚是光,右脚为影,两个世界渐渐分开,把他慢慢撕裂。
忽然脚步声响起,他抬起头,看见扉间递给他一个小药瓶。
“我看你最近的精神不是太好,注意休息。”他的弟弟声调冷静而语带关切。他道了谢,随便倒出两片吞进嘴里。
“水户的情况很稳定,不过只是暂时。这个时候的女人需要关怀。”扉间转头看向花园中的景色,“就像孕育着花蕾的植物,需要更加仔细的灌溉。”
柱间当然懂他的意思。花需要水的浇灌,鱼却也离不开水的怀抱,但如果只有一滴水,该怎么办呢?
他终于彻底折服于扉间的深谋远虑,因为这个布满荆棘的陷阱,是他一手所为。
沉重的脚步声在门前停下。柱间看着面前紧锁的房门,心里各种滋味蔓延开来,手中的钥匙插进了锁孔,却半晌没有转动。
他想知道里面的情景,却又不敢去看。记忆里蔚蓝的大海,如今是会波涛汹涌,还是美丽如初?或是……
一片死水?
他终于鼓起勇气推开了门。
斑仍旧保持着他离开时的姿势,躺在浴缸里。见到他的身影,也只是缓慢地点了一下头。
柱间蹲下,目光随着他的身体游移,又折回他的脸,低声问:“还难受吗?”
斑摇摇头。
“对不起。”柱间摸了摸他的头发。“是我的错。”
斑拿开了他的手。
“无所谓。不过,我有事情求你。”
“什么?”柱间的话语有些急切。
“帮我离开。”
柱间愣在当场。
“去我找你时的那条河,那里我还算熟悉。”他的面容平静,似乎又恢复了一贯的冷峻。
柱间微微摇头,“你要走?”
“这里太小了,”斑看了看他,“没有我存在的空间。”
柱间重新摸了摸他的头发。“你是真的想离开,还是别的原因?”
斑再次拿下他的手。“我想生活好一点,你有意见吗?”
柱间不再执着,他移开目光站起身,克制着声音里的颤抖。“好,我帮你,如果你真的想。”
“多谢。”斑公事公办的语气让他极为不舒服,“越快越好,麻烦了。”
柱间没有再回话,转身出了浴室。
时隔多年,第二次的别离。究竟是又一次藕断丝连的分开,还是无法回头的永诀?面前的岔路似乎终于变成了一条,却也带走了一半的美丽风光。曾经的世界,似乎真的要说再见了。为什么人们的梦想总是那样短暂,活在现实中的时间却又那么漫长?
柱间抱着斑,轻轻把他放在河里。
他低头看到斑鱼尾上一道道再也无法褪去的伤疤,心里一阵剧痛,好像每一道伤疤里都伸出一把刀割着他早已狼狈不堪的灵魂。
失去的爱情,就像打碎的杯子和泼在地上的水,无论如何也不能恢复如初。他长呼一口气,拿出怀里的蓝色石头,放在斑的手里。
“找一个真正能给你幸福的人吧。”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里透着苍老。
斑看了看手里的东西,然后猛地扔到河中央。
“我不需要了。”他这样说,“我只想救出泉奈。”
然后他的身影慢慢游远,再也没有回头。
柱间站立在河边,一直等到日落下山扉间开车来找他。明天的太阳还可以再升起,但是他的童话,却再也不会回来。
他坐上扉间的车,从郊外一路回到市区,同样地,再也没有回头。
慢慢地,千手柱间完全地变成了一个真正完美的男人。他是波诡云谲的商界战场中的王者,也是爱护家人的好儿子、好丈夫以及好父亲。儿子出生那天他看到父亲已经布满皱纹的眼睛闪着泪花,自己也有些许的难以抑制。在每个人眼中,普通人的温馨和睦他已经得到了,普通人不能得到的风云叱咤他也唾手可得。他似乎已经不再需要什么东西了,他已经什么都不再欠缺了。
或许除了健康。
他开始频繁地出入医院,药瓶不离手,失眠、衰弱和间或的暴躁,好在他是一个可以自由掌控情绪的人,从不在家人面前展示他的脆弱。知晓他状况的人,也从不刻意地刺激他,用全部的耐心和体贴填补他健康的缺口,虽然不可能带回年轻,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,已经够了,已经足够了。
他也开始觉得,已经不再需要什么多余的东西了。
平淡温馨的岁月,慢慢地走过了五个年头。就在他前半段的人生快要被遗忘干净的时候,一个极为突然的事件发生了。
水户焦急地等在急救室外,看到柱间匆匆赶来,一下子扑进了他的怀里。
“父亲的情况怎么样?”柱间温柔地搂紧她,安慰她紧张的情绪。
“医生说不太乐观,爸爸的肝脏坏死的部分太多,心脏供血也出了问题。”水户摇摇头,“柱间,他们让我们做好思想准备。”
不久,他们拿到了医院出具的病危通知书。
柱间顿时觉得如坠深渊。
“没有什么办法吗?”水户大声地问。
身着白色褂子的人慢条斯理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,语气机械而不带感情,“即使用最好的医疗设备,也只能暂时维持他的内脏功能,却无法阻止恶化。我建议你们早做思想准备。”他拿起笔点了点桌子上的白纸,“如果事情发生在几年后或者几十年后,也许会有解决办法。可惜不是现在。”
柱间抬头问,“怎么说?”
医生注视了他一会儿,缓慢地说:“五年前,曾经抓住一条人鱼,轰动一时,你们还记得吗?”
柱间一下子僵住了。
“人鱼的心脏似乎有一定的药用价值,然而因为目前的试验品太过稀少,我们的水平也有限,暂时还无法进行这步试验。当然,更重要的是作为一个普通的医生,我也不可能有那样的权利。”他笑了笑,“不过也许等你们到了这个岁数,就有解决的办法了。”
水户转过头去看了看自己的丈夫。
两个人之间蔓延着令人尴尬而无奈的沉默。
扉间听了水户的描述,长叹一声。
“大哥,你认命吧,这辈子我看你是逃不掉了。”
水户握着丈夫的手,并没有说话,却一直注视着他微妙的表情变化。
海洋之心,我的心脏,你要不要?
一句遥远的话语回荡在他耳边。他几乎快忘记了他声线的模样,却清楚记得他说这句话时冰冷又有些决绝的样子。
“父亲昏迷之前叫着你的名字,大哥。”扉间忽然说道,“你多陪陪他吧,这段时间我来看着公司的事情。”
柱间点点头,一言不发。
佐助目不转睛地看着他。对方的表情很是痛苦。
“柱间先生,您还好吧?”他弯腰去看对方的脸,那人却猛地站起来,手中的茶杯一下子摔在地上跌了个粉碎。
佐助迅速起身,走到门口按下一个白色按钮,登时一阵急促的铃声响起。
几个身着白色长褂的人走进来,说着些温柔的语句,安抚着柱间极不安定的情绪。
粉红色头发的女子走近佐助。
“佐助君,今天就到这里吧。”
佐助点点头,收起笔记本电脑,“辛苦了,小樱。”
“职责所在。”春野樱点点头,命令其余护士扶着柱间走出活动室,随后向佐助道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