A-7

 

第三天，佐助依旧准时到来。柱间招呼他坐下，却在看到他领口的某一处痕迹时不动声色地笑了笑。佐助不以为意，打开手提电脑。

“你很像他。”柱间忽然说。

“谁？”佐助头也不抬地问。

“斑。你们的头发，很像。”

佐助抓了抓自己乱翘的黑发，“就算要提醒我今天忘了梳头，也不必用这种方式。”他敲了一下回车，说道：“您可以开始了。”

柱间微笑着坐回沙发上，佐助的表情冷峻带着防备，却在不自觉中露出特有的青年人气息，和当时的他们年龄相仿。

 

 

 

扉间被人灌了很多酒。他嘟嘟囔囔着不该来大哥的蜜月旅行凑热闹，柱间一边说着好话哄他，一边扶他走上甲板。

海风有些凉，却适合人清醒。柱间看着弟弟扶着栏杆吐得一塌糊涂，有些好笑。“你的酒量怎么这么差？”

扉间无力回答他，胃里的翻江倒海已经耗费了他太多的力气。

柱间转过身背靠船舷，抱着双臂遥望月亮。海上的月亮看起来比海滩上要大一些，恍惚可以看到上面的黑色斑点。远处的水中隐约有东西游动，在粼粼的波纹下变换着形状。

“我觉得今天的月色美极了。”柱间深呼了一口气。

扉间终于停止呕吐，耷拉着眼皮没好气地说，“如果您起了唱歌的兴致，我宁愿再到下面去喝酒。”

“你还是那么讨厌，千手扉间。”柱间按了按他的头，“从来都不说好话给我听。”

“我是想说，可是您从来都不听。”扉间打开他的手，“您只听少数人的话，比如父亲，水户，还有那条人鱼……”

柱间表情冷了冷，他有些不悦地怒斥，“你说什么呢，扉间！”

“那条人鱼……该死……”扉间的声音忽然升高，柱间还没反应过来，便被一把推到了甲板上。当他抬起头时，一瞬间怀疑自己也喝多了。

一把银色小刀抵着扉间的脖子，持刀者坐在栏杆上，带着毫不掩饰的痛恨怒视柱间。

“把哥哥的东西还回来。”

泉奈。

他的头发比从前长了一点点，更加英俊了些，却也更加冷酷。

柱间努力让自己保持镇静。

“放了扉间，我会把你要的东西给你。”

泉奈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。

“你会？”

柱间猛地点头。

“我会，我马上拿给你。”他掏向衬衫的暗兜，将那块蓝色石头摊在掌心，“你要的是这个对吗？我现在给你，放了扉间！”

泉奈嘴角勾起，他把刀从扉间脖颈前移开。一滴鲜红血珠滴到了扉间的白色衬衫上，但他却无暇顾及。泉奈冰冷的手指死死抓着他的肩膀，忽然五个指甲如利器般陷入他的皮肤，令他冷不防叫了一声。

然而泉奈的手猛地松开，他飞扑向前，手中的刀指向千手柱间的额头。

“我要你死。”他冷冷的话语伴随着刀尖一起降落。

 

血花四溅。

“大哥！”

“哥哥！”

两声呼唤同时响起。

柱间看着斑抓住泉奈刀尖的手。刀刺穿了他的手背，鲜血沿着他白皙的手臂流了下来，渗入他层层密密的鳞片中消失了痕迹。

“斑……”他轻轻呼唤。

斑似乎没有听见，他皱着眉看泉奈脸上的愤怒和痛苦交织在一起，严厉地说：“回去！”

“哥哥，我要杀了他！”泉奈大吼。

扉间连忙奔过去将柱间拉开，随即扑到警报器旁边按下那个红色按钮。

“快走！”斑把泉奈向海的方向推去。

“他竟然要把那个东西交出来，哥哥。”泉奈狠狠盯着柱间。“哥哥，我必须要他死。”

斑摇摇头，“他不知道。”

“哥哥！”

“马上走！”斑大吼。

泉奈的尾巴越过栏杆，他定睛看了看几个人，然后咬着牙说：“父亲已经知道了，他如果今天不死，你就再也回不去了。”

斑不带感情地看了柱间一眼，也抓住栏杆跃了上去，随即一言不发地拉着泉奈跳入大海。

柱间慢慢走过去，抚摸着栏杆上留下的血迹，慢慢跌坐在甲板上。

 

“所以那是什么？”柱间看着手中闪着微光的蓝色石头。

“我怎么知道。”扉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，有些愤恨地揪了揪脖子上的绷带，“你不是人鱼专家吗？”

柱间摇摇头，“其实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。”他叹了口气。

轻柔的敲门声响起，然后水户走了进来，她穿着海蓝色的纱质裙，手臂上带着一串白色的珍珠。

“我听说你们遇到了杀手，扉间受了伤。”她单刀直入，“抓住人了吗？”

柱间摇摇头，“他们跑了。”

水户转身开门，对门外的侍应生说：“帮我约一下船长先生，8点55分在二层餐厅，我要请他喝咖啡。”

柱间拉过她的手腕，“不用麻烦了，已经没事了。”

“今天或许没事，但是我们还得在这艘船上呆三天才能回到岸边。”水户严肃地看着他。

“三天，不是一个月？”

“发生了这种事，生命都有危险，哪里还有玩乐的心情。我已经打算立刻折返，你们也稍微准备一下。”水户看了看手表，“我先下去了，晚上见。”

高跟鞋的声音远去了。

“不愧是政要的女儿，对于危险就是有着常人没有的敏锐度。”扉间抬头看着自家兄长，“无论对生命，还是对爱情。”

柱间嗤笑了一声。

爱情，他吗？

他要是知道爱情是什么，就不会有今天这种事了。他和水户之间最大的危险不是来源于那条人鱼，而是他自己。

 

三天之后，客轮平稳地靠岸。千手和漩涡家的仆人将行李一件件搬上早已停在码头的车队，跟随着主人们的黑色轿车一溜烟开回了家。

柱间有些怅然，他觉得这是他今生最后一次靠近这片大海。远处的海滩上稀稀拉拉的游客还隐约可见。他们或躺在五颜六色的阳伞下，戴着墨镜晒日光浴，或是奔波在水中，踩着他曾经踩出来的、却早已被海水冲刷了无数次的脚印。

胸口忽然传来一阵冰凉。

这块石头的意思，究竟是什么呢？为什么泉奈的反应那么大？为什么他恨不得要自己的命？

他觉得，他可能也没有机会知道了。

 

“令我没想到的是，一个星期之后，我就知道了它的含义。”柱间自嘲地笑了，手不自然地捂上心口，那里，已经空无一物。

佐助思索了一会儿，平静地问：“我猜，是至死不渝的爱情？或者是什么类似的意思。”

柱间点点头，“差不多。人鱼族的圣物，随处可得却依旧被他们视若珍宝。因为那是海洋最深处才能得到的纯粹，象征着终身伴侣意思的，海洋之心。”